吾家底事,中规中矩。传去诸方,不要赚举。
《铭》意说明,应以清净之心,默照内观,彻见法源,无纤毫障碍,廓然亡象。如澄净的秋潭水,如静夜的明月光,澄净孤明,自在无双。
他在《坐禅箴》里说:‘佛佛要机,祖祖机要,不触事而知,不对缘而照。不触事而知,其知自微;不对缘而照,其照自妙。其知自微,曾无分别之思,其知无偶而奇,曾无毫忽之兆,其照无取而了。水清彻底兮,鱼行迟迟;空阔莫涯兮,鸟飞杳杳。’
《箴》之意趣是把非思量结合默照予以阐发说明,揭示出曹洞宗参禅的观点。
临济的参禅,特别重视妙悟见性。其成为妙悟的条件,必须穷心绝路。就是要离却我们的感觉作用、思维作用、分别作用,达到平等无差,转变自我而达到无我无分别智。黄檗禅师《传心法要》说:‘此心,即无心也。若离一切相,则众生与佛,更无差别,若能无心,便是究竟。’说明禅的极致就是要认取无心之心,将‘知’穷追到百尺竿头,使之入于死地。这就是穷心绝路,已超越了主客观的对立,宇宙无双,物我不二,体得‘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之境。至此才是无生死、无修证、无凡圣,纯一绝待的境界。
穷心绝路,不容易做到,但参禅者必须做到这一点,才能见性,悟无所得,否则必将半途而废。因此,黄壁禅师以悲切婆心,首先提出参‘话头’的方法作为参禅的敲门砖。他在示众时说:‘若是丈夫汉,看个公案。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云:无。但去二六时中,看个无字,昼参夜参,行住坐卧,著衣吃饭处,屙屎放尿处,心心相顾,猛著精采,守个无字。日久月深,打成一片,忽然心花顿发,悟佛祖之机,便不被天下老和尚舌头瞒。便会开大口,达磨西来,无风起浪。世尊拈花,一场败缺。到这里说甚阎罗老子,千圣尚不奈尔何。不通道,直有这般奇特,为甚如此,事怕有心人。’(见《黄檗断际禅师宛陵录》)
赵州从谂禅师,是我国禅宗史上杰出的宗匠。当时人称‘赵州古佛’。他在接引学人时有‘狗子无佛性’的公案。僧问: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师云:无。问:上至诸佛下至蝼蚁皆有佛性,狗子为什么却无?师云:为伊有业识在。僧又问: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师云:有。问:既有,为什么这皮袋里来?师曰:知而故犯。
对于这个公案,赵州有两种答法:一说‘有’,一说‘无’。照理解上说,似乎有矛盾。但就赵州的立场而言,他是适应问话者的根性而有不同的答案,无定法与人,使提问的人不落于知见。赵州答‘无佛性’的原因,著重于‘业识在’,然而业识在’的根本著眼点在这个‘无’字上。这是打破禅关之门的铁椎,是截断烦恼及文字上种种葛藤的利斧。
黄檗与赵州是同时代的大德,他认为赵州的‘无’字公案是参禅的一关,打破这一关,必能心花顿发,彻悟祖佛之机。
无门禅师曰:‘参禅虽透祖师关,妙悟要穷心路绝。祖关不透,心路不绝,尽是依草附木精灵。且道如何是祖师关?只者一个无字,乃宗门一关也,遂目之曰:禅宗无门关。透得过者,非但亲见赵州,便可与历代禅师把手共行,眉毛厮结,同一眼见,同一耳闻,岂不庆快。莫有要透关底么?将三百六十骨节,八万四千毫窍,通身起个疑团,参个无字,昼夜提撕,莫作虚无会,莫作有无会,如吞了一个热铁九相似,吐又吐不出,荡尽从前恶知恶觉,久久纯熟,自然内外打成一片,如哑子作梦,只许自知。蓦然打破,惊天动地,如夺得关,将军大刀在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于生死岸头得大自在,向六道四生中游戏三昧。且作么生提撕?尽平生气力,举个无字,若不间断,好似法烛,一点便著。颂曰:狗子佛性,全提正令,才涉有无,丧身失命。’(见《大正藏》四八《无门关》)
参话禅发展到宋朝,与宏觉正智禅师同时的大慧宗杲禅师,特别反对默照禅,而大力提倡参话禅,斥默照禅为邪禅。他说:‘若未得真无心,只据说底,与默照邪禅,何以异哉?’又说:‘若执寂静处便为究竟,则被默照邪禅之所摄持矣!’大慧宗杲觉参禅者用参话头的方法追虑审问,便可抵挡和打破一切杂念妄想而达到真正无心见自本性的目的。他说:‘赵州狗子无佛性话,喜怒静闹处,亦须提撕,第一不得用意等悟,若用意等悟,则自谓我今即迷。执迷待悟,纵经尘动,亦不能得悟。但举话头时,略抖擞精神,看是个什么道理。’(见《大慧普觉禅师法语》卷十九)
又说:‘常以生不知来处,死不知去处,二事贴在鼻孔尖上,茶里饭里,静处闹处,念念孜孜,常似欠却人百万贯钱债,无所从出,心胸烦闷,回避无门,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当凭么时,善恶路头,相次绝也。觉得如此时正好著力,只就这里看个话头。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云:无。看时不用博量,不用注解,不用要得分晓,不用向开口处承当,不用向举起处作道理,不用堕在空寂处,不用将心等悟,不用向宗师说处领略,不用掉在无事匣里。但行住坐卧,时时提撕:狗子还有佛性也无?无!提撕得熟,口议心思不及,方寸里七上八下,如咬生铁橛,没滋味时,切莫退志,得如此时,却是个好的消息。’(同上第二十一卷)
又说:‘但自时时提撕,妄念起时,亦不必将心止遏。只看个话头,行提撕,坐也提撕,提撕来,提撕去,没滋味,那时便是好处,不得放舍,忽然心花发明,照十方刹,便能于一毛端,现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法錀。’(见《大慈普觉禅书》)
大慧宗杲在参话头方面,对四众参禅者指示教导很多,阐述也非常详尽,兹不多举了。
参话头的方法虽各有不同,总起来说,都是参一则无义味语,使人不就意识思量穿凿,但净净地参究,大发疑情,力求透脱。如咬铁丸相似,定要咬碎,嚼不碎,拼命嚼。如是回光就己,返境观心,忽然把一切妄想杂念照破,囫地一声,洞见父母未生以前本来面目。
话头就是公案,又叫古则。《传灯录》中一千七百则公案都是话头。不过大慧宗杲特别喜欢提狗子无佛性的‘无’字公案。其他如看‘万法归一,一归何处’,要紧是一归何处。或参究‘念佛是谁’,要紧是在念佛的是谁。或参须弥山、或参庭前柏树子、或参死了烧了、或参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等等,认定一个与自己意志相近,最能发起疑情者,二六时中追虑参究,即为自己的本参话头。确定本参话头之后,不要随便改换。似银山铁壁看去,一时不了,看一岁,一岁不了,看一纪。拼却今生来生,与之抵对。久之久之,一时参破,万有皆空。并此无义味话头,亦了不可得。当下百杂粉碎,觌体纯真。囫地无声,省然无著落处,而知有著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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