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好,就经常有人问我:“你练的是什么气功?什么时候开始练的?” 我总是回答说:“其实我没练过什么气功。”闻者一定大惑不解。于是我赶紧补充说:“不过我二十多年前就开始打了。”一般的人至此都满意地“噢”了一声,表示认可。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太极拳,这种慢条斯理,温文尔雅,被上海人形容为“划空”的拳种,跟气功天然是一对同胞兄弟。
太极拳讲究健身,气功也讲究健身,从太极拳里练出气功来,顺理成章。然而,也有一些人对我的这种说法表示怀疑。这些人还往往是门内汉,是深谙太极拳之道的。说来也难怪,他们有的苦练了几十个春秋的太极拳,当年拜过名师,聆听过真传,数十年来又不论刮风下雨三九三伏都每天坚持不懈地要练上一套两套,甚至还在练拳外兼带练站桩功、盘坐功,尽管不少人把自己的浑身毛病都练去了,却不能发放外气以弄得别人神姿舞之,你这小子又凭什么能从拳里练出这一招呢?他们若不怀疑我有气功,就一定怀疑我藏起了练功的秘法不肯告诉人。只有门内汉才知道,太极拳对气功的门户之见其实是很深的(这里所说的气功是指不能归之于武功的气功的超经验现象)。
据说有人曾向一位尚健在的太极拳宗师请教气功,那位老先生断然回答说,我不懂什么气功。那态度颇有点像两千多年的孔夫子回答学生季路,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但是,我十分确切地知道,倘说我在气功方面有那么两下三脚猫,它决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就像某些气功大师所宣称的那样,在某日某刻突然与宇宙间的神秘力量建立起了心灵传感的通道;也不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特异功能,只是到了将近不惑之年时才被开发出来。我的气功的功力确实是从太极拳的功底上生长出来的,尽管我在当初习拳时并没有这样的自觉意识,而且受习惯成见与自身经验的局限,长期以来对气功抱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回过头去看,太极拳与气功,其实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自有一条曲折的小径相通。只不过这条小径上岔道很多,走偏一步,往往会使你同所期望的目的南辕而北辙。我能从这条小径上走过来,实在是一种侥幸。然而,我今天的状况是不是算行进在正道上,还是已经偏离了方向,一样地属于不可知,要留待以后的时间来检验。我这样说是出于真心的困惑,并非自谦的客套。《真性奥义书》中说,瑜伽功练到一定的程度(尚属初级阶段),就会出现“在坐乃如蛙而跃跃能起”等“超异常人之行”,但是,“惊奇之迹,超凡之能,诡异之观,又皆不可以示人也”。即使练到后来的高深境界,“有心神殊异之能生起:如天耳、天眼,瞬间远行;或语言成就(辩才无碍),随意变相,隐形不现。以粪秽涂铜铁等,皆可化为黄金。更进修持不辍,则能飞行虚空。虽然,明智之瑜伽师,常于此种成就,视为大成就之障碍。明智之士,必不留连于其间。此瑜伽之王,必不以己神道之力,示以任何人也”。对照这样的教训,我还没练出什么“惊奇之迹、超凡之能、诡异之观”,却喜孜孜地到处示人,岂不是自拒大成就于千里之外吗?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且假定我这样是属于从太极拳里有较大收获的,那么,根据我的经验(这点后面将详细谈到),其实许多苦练太极拳的人,他们都有相当大的气功功力,只是他们不相信自己还能有这样的能耐,所以这种功能一直在他们的体内睡大觉。故而当他们眼羡别人在那么神姿舞之时,其实是在端着金饭碗讨饭吃。当然,开发出自身的气功功能来,是好是坏,是福是祸,这又是另外一个需要讨论的问题。
还要加以补充说明的是,我那么强调太极拳对我的气功功能的决定作用,并不是说我的拳打得很好,练得也很刻苦。说来惭愧,二十几年的拳龄,只能说明我二十多年前曾一本正经地拜师学过拳,而这些年里实际的练拳天数,加起来恐怕连个零头也凑不齐。在开头的一段时间里(大概有一年左右),我确实练得很卖力,可以说对得起老师与我自己,以后,我就不能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应该算是“一天打鱼,十天晒网”了。我这么说并不是要变相地夸耀自己天资聪颖,悟性高,只是想说明这样一个问题,既然我练功的收得率(的产出与投入的比例)相对来看好像比较高,是否能以此证明:其一,我一开始学拳路子就比较正,其二,在以后的发展过程中实际上没走什么大弯路。倘若这种说法成立,我觉得,这两点都与我的老师沈俊盛伯伯有很大的关系。
我是1967年开始跟沈俊盛伯伯学拳的。我记得是夏天,印象中初次见面他穿着薄薄的短袖衬衫。他跟我妈妈是一个店里的同事,是个与书籍几乎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文质彬彬的人。打拳是他坚持了数十年的业余爱好。他也教几个学生,都是同事、邻居或由同事、邻居介绍来的朋友。他教学生从不收人一分钱或束修什么的,但教得非常认真、耐心。俗话说,名师出高徒,他不是什么名师,但我觉得,他教给我的也许比一个名师实际能给我的还要多。或者换句话说,他为我以后到名师门下去进一步深造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只是我自己没有对此很好地加以利用。我现在越来越体会到他传授给我的东西的价值。我真是非常地感激他。
因此我将拳龄的起端定在l967年的初夏,也算是内心对他的一点纪念。其实,在这之前的四五年,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1962年),就参加过我家附近山东路体育场办的简化太极拳初级班。我是学员中年纪与个子最小的一个,跟其他学员至少要差三四十岁,但也是学得最快与最好的一个。一期初级班一个月,我学了半个月就把所有动作都学会了,剩下的半个月就当义务教员去教其他的学员。初级班以后是一个月的提高班,老师就让我享受免费的优待,继续当他的助教。这样,我在班里的处境就有些奇特。
一方面,许多学员夸我聪明、灵活,小小年纪能有这样好的耐心来学太极拳,将来功夫一定不得了;另一方面,他们又奇怪我为什么不去学拳,认为少林拳才适合青少年的天性,才对生长发育有利,而太极拳是其它什么拳都练不动的人才练的拳,只能健身,不能防身。我内心其实何尝不希望去学少林拳,因为我学拳的最强烈的动机是想掌握一套克敌制胜的本领,从而迅速改变自己在学校里备受“野蛮小鬼”欺负的悲惨处境。但是学少林拳我有顾虑,我对自己的小脑严重地缺乏信心。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的体育分数与其它各课成绩就显出两极分化的趋势,而且任凭我怎样努力,这种趋势只有发展不见逆转。这里面也有生理因素,譬如我的前庭功能欠佳,往往作一个前滚翻便会引起头晕呕吐,然而更重要的是心理因素。回忆起来,我发现自己极易受自我暗示,有些事情就是自吓自吓坏的。就在此刻写书的时候,我还能清晰地唤起三十年前当我远远地看着跳箱时紧张的内心体验。无论是并腿过箱、曲腿过箱还是叉腿过箱,我看着老师与别的同学做动作时,总是活灵活现地想象自己过箱时脚会在跳箱上绊一下,接下来我就会摔得鼻青眼肿。这种生动活跃的想象的结果,往往使我跑到跳箱前连撑一下的勇气也没有。直至今天,尽管我被很多人(包括我自己)认为在太极推手与气功方面都有点“三脚猫”,尽管我啃过几本弗洛伊德的书,但我还是没有克服这种自吓自的毛病。譬如我今天仍不会游泳,不会骑自行车。按说这两门技巧的关键都在适度地调节、控制身体各部分肌肉的使力情况,而太极推手实际上就是对协调全身肌力进行严格训练(这点以后将进一步论及),可是我的太极功夫却对学游泳与骑自行车一点也帮不上忙。我不是不会游泳,我有把握在没及颈项的浅水中游上二三十米,但只要一进深水区立刻动作失常,喝水呛水。我也不是不会骑自行车,在农场时,我曾经咬咬牙驯服了一辆龙头会360°转圈的老爷车,骑着它最远踏了二十多里地,其中有一段是几百米长的仅两尺宽的灌渠,然而回上海后我还是一上车就要往下摔。据说骑自行车的平衡术,一旦学会,就终身受用,我却创造了一个例外。因此,当我看到猴子或熊猫骑着自行车在杂技场的圆池里优哉游哉地兜圈子,不禁生出一点惭愧。后来想想也不必惭愧,因为它们没有我这样丰富复杂的心理活动。所以像我这样的人,一旦染上顽疾,精神的崩溃应该大大早于自身免疫功能的崩溃。故而我觉得自己更加离不开气功,兴许它作为一种精神支柱,可以使我免于遭受那样的灭顶之灾。大概正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觉得对气功的心理依赖要胜于生理依赖,所以我在探索气功功能的过程中,一直孜孜不倦地要把发功与心理暗示区分开来。我迫切希望证明气功功能是独立于心理暗示手段之外的客观存在物,这一点会在以后的叙述中多次提到。
还说我的小时候。体育课上充分表现出来的懦怯,使我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一个弱者。在恶性循环的自我暗示的作用下,我又以为自己天生是弱的,是应该力气小、受人欺负的(身材矮小也成为一条有力的理由)。其实在青少年时代我是很健康的,除了感冒、牙痛、流鼻血与扁桃腺炎外,没生过什么了不得的病。我也曾为了克服胆小,爬到外滩的防洪墙上去走上几十米;也曾硬着头皮跟人摔过交,打过架,但这一切都无助于改变我的积弱已久的地位。传说中能“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的太极拳很合我的心意,我以为这是一条不需要付出太多代价却又能使自己迅速强起来狠起来的捷径。但学了两个月后,我没有在那个班里继续免费泡下去,尽管只要我乐意,我还可以留在班里“提高”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我已经知道老师本来是篮球教练,是为了全民普及太极拳临时半路出家改教拳的。他教的拳也许能使一些本来体弱多病的人锻炼后怯病强身,却跟提高打架水平一点没有关系。当然,这段学拳经历对我还是大有裨益,虽然简化太极拳的套路很快就被我忘了,可是我对自己小脑的信心却是大幅度的增长。一年后,我上小学五年级时,西藏南路体育馆到我们小学来招收少林拳初级班的学员,我就大胆地报了名。
我已记不清这期班是由我们小学一家包了,还是由几所小学联合组成,反正学员好像有四五十个,学期好像是3个月。我因为知道自己学少林拳有点先天不足,所以后天额外地卖力,有点“笨鸟先飞”的意思。每周3个上午6点到7点锻炼,我常常5点就到了那里。早晨出入体育馆从“青年会”的大门走,先上台阶,再下楼梯。我就在楼梯脚下压腿等开门,这点给教练留下很深的印象。办班时正是冬天,冬天的热被窝对我还是很有吸引力的。、然而我作出这点牺牲却是非常值得。3个月后,四五十人淘汰只剩两个人升入中级班,其中一个便是我。这3个月其实只学了十路谭腿。然而这个班毕竟比简化太极拳要正宗得多,教练要我们摆弓步桩,摆马步桩,摆得我们嗷嗷叫。我只是胆小,却不怎么怕皮肉受苦,所以我能在初级班里表现出色。3个月的最大收获,是我把腿韧带拉得很松,脚尖勾起来能触到下巴,摆个“一字开”、 “八字开”什么的很潇洒。到今天尽管韧带已抽紧了许多,它仍然还是我的骄傲。进入中级班以后,我意识到我的习武生涯怕是快走到尽头了。中级班其实只有我们两个,与高级班的学员混在一起进行基础训练。训练完后他们作徒手对练、舞枪弄棍或翻斤斗,我们则在一边看,没有谁来管我们。所谓高级班,又叫黄浦区跳绳队,人称“王家班”,因为它由王子平的女婿执掌教鞭,学员中有王子平的几个儿孙。他们的跳绳,要翻出种种斤斗。我一看见他们翻腾空斤斗心里很发怵,如果腾空不起来,不等于将脑袋去跟硬地碰吗?我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人怎么能弹跳起来,在空中颠倒个圈再落地?我对腾空翻的神秘感不亚于今天许多人对气功的神秘感。好在中级班是过渡,我还没有资格去学翻斤斗,但我一直在审问自己的灵魂,倘若有朝一日让我光荣地参加高级班,我是为了荣誉不惜牺牲生命呢,还是为了生命不惜牺牲荣誉?十二三岁的少年,在这样严酷的问题面前,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我只有让这件事拖着。这时候,有个与我住在一条弄堂里的才念初一的姓朱的高级班学员,挺身而出促使我下了决心。那天教练正好有事走开,他忽发奇想,要创造一个从跳箱上翻腾空斤斗下地的动作。就在将着地的一刹那间出了差错,他用手撑了一下,只听见“啊唷”一声,他就瘫在地上起不来了。学员们都着了慌,本队教练不在,就去把摔交队的教练拉来了。摔交队教练以为是脱臼,三弄两弄,结果将肘部弄得往后凸出一个尖角来,透过绷紧的表皮,可以看见里面白瞭瞭的骨头。当时我就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只是那鼓声深掩在黑暗的潜意识里,我并没有听到。这样又过了两三个月,我的扁桃腺频频发炎,屡次化脓,似乎我过于劳累,再这样下去,就要影响我的升中学考试。家长集体讨论决定要我终止每周3天的起早练拳,我才恋恋不舍地遵命放弃本来开端很不错的武林生涯。弗洛伊德说,生病是一种最有效的逃避的借口,信如斯言。
一晃过了4年。到了l967年,已经在文化大革命中。虽然这场史无前例的运动被冠之以“文化”,却让人感到拳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重要。自知拳头不及别人硬,所以我一直躲在家里当逍遥派。但我很清醒,知道总有不能在家逍遥下去的一天。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为了将来踏上社会时在新的环境里可以扬眉吐气,我得抓紧时间练练。练什么呢?同学们都在练哑铃、练俯卧撑、练摔交,我毕竟是学过几天拳的,对这些都有点鄙视。我不在死力气上跟你们争长短,况且我的力气一直不够大。我要练还得练拳。太极拳我练过,少林拳我也练过,比较下来我更倾向于太极拳。少林拳讲究灵活,窜跳蹦踨,而太极拳则讲究以静待动,以慢制快,以小力胜大力,以不变应万变,这些都从理论上更合我的心意。以前学太极拳收效不大,那是因为教师的水平不够。有过学少林拳的经历,我相信只要老师有水平,我就一定能学得出世。我在拜师前先进行了一番侦察。我认得沈伯伯是我母亲的同事,多次站得远远地看他跟人推手,看他笑嘻嘻轻轻松松地将人推出一丈外去;看别人无论怎么推他,他都能像不倒翁似地应付裕如。我认准他有真功夫。这样的小个子,这样的文质彬彬的样子,他给我带来了信心与希望。
从跟沈伯伯学拳的第一天起,我就感到自己确实是找到了一个好老师。以他教拳的要求之严格而论,不仅我学简化太极拳不能算一回事,就是学少林拳的那段正规训练也不能比。他听我说以前学过拳,就叫我比划几招,我说都忘记了。他又叫我摆几个桩步看看。我摆了个弓.步桩,又摆了个马步桩,他看后都摇摇头说不对。
他说我摆马步桩肘臀部撅出,不是太极拳的式子。这样摆桩步,胯部以下其实都没有松开,气就浮在上半身下不来。他说我的弓步桩虚实不分明,这样移步就不轻盈。他要求七成以上的重心要吃在弓出的前腿上,后腿蜷起向前迈动时不能有先踮一下脚尖的动作,上步的过程要慢,在这过程中前腿要纹丝不动,独撑全身的重量。他还教我一个太极丁字步。前腿伸直虚点地,后腿弯曲全着力;裆要圆满,胯不能凸出,身子跟后脚要成9O°角,后膝不能。超过脚尖,百会、尾闾与涌泉穴要成一条与地面垂直的直线。沈伯伯对桩步非常重视。他认为太极拳的基础就在于下桩。
开始,他每天教我几个招式后,余下的时间就让我摆桩步。一上来,弓步桩与马步桩我连一分钟也摆不住,丁步桩更不谈,按照他的要求,简直无法使自己站住。后来,我似乎能摆上一会儿了,可是让他过来一看,总是这里那里可以指出许多毛病,让他给一校正,我又站不住了。沈伯伯给我提出一个标准,要感到胯部烫得像火烧一样,这样姿势才是正确的。他还说,通过日复一日的坚持锻炼,这种火烧感会一点点往下走,由胯部到大腿,再到膝盖,再到小腿,再到踝部,烫到脚心,便大功告成了。
他说,太极拳以柔克刚,关键在于一个“松”字。但这个“松”还有上下的区分,讲究下实而上虚。腰部以上的肢体要求相当地柔软且富有弹性,两臂要求像浮在水面上似的,轻飘飘地不着力。但上身的力松到哪里去?只有放到下部。所以太极拳除讲究“松”之外,还讲究个“沉”,-要求全身的力统统沉到脚底,脚就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当然两只脚还要分出虚实来,哪怕一只脚的后跟与前掌也要分出虚实来,虚实之间要能相当快地转换,这便是“灵”。但下桩相对上身来说,就不是讲究“轻灵”,而是讲究“沉稳”,要在“沉稳”之中再求“轻灵”。故而练拳不练下桩,就像造房子不打好地基,到头来只能是一场空。
“松”是太极功夫的核心。只有“松”了气血才会“通”,气血“通”了感觉才会“灵”,感觉“灵”了意识才会“浓”。我跟沈伯伯学的是杨式八十八式。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学会了全部套路,以后便每天跟着他打一套拳,然后他给我纠正几个姿势,再跟他学学推手。这样直到1968年底我毕业分配去市郊国营农场,我跟了他一年多,基本上天天不脱班。回想起来,至少花了半年,我才勉强过了桩步关。其中最艰苦的一段时间,恐怕有一个月左右,两条腿酸胀得连楼梯也跨不上。当初拉韧带也曾火辣辣地痛,我晚上躺在被窝里睡不着,可是与练下桩吃的苦头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如此吃苦,我心里却很高兴。这才像个练功夫的样子! 如果功夫可以轻轻松松地学到手,那种功夫岂不人人都能会,还值什么钱?想不到“划空”一样的太极拳要下那么深的功夫去学,这使我更加相信太极拳的神通。这样锻炼的结果,使我两块大腿肌肉迅速地鼓突出来,变得石头般的坚硬,成为我全身仅有的两块称得上“肌肉”的肌肉,当然这两块肌肉现在也都退化了。
不过我想,本人之所以到八十年代中期突然发现可以发放外气,那点功夫一定是在六十年代的那一年多时间里练成的。而那段时间里,可以称得上练功夫的,算来唯有摆桩步了。其它如从推手里学的只是功夫的运用,也即资本的使用方法与技巧,恐怕与气功关系不大。与气功有关系的内功“本钱”,在我大概主要是从下桩中赚来的。后来我在公园里看到许多人摆着各种姿式练站桩功,总觉得大多数人没有做到下实而上虚,许多人的胯部都没有打开,能够松到膝盖的为数已经很少。这样,他们的气差不多浮在上半身,集中在胸口膻中穴周围的尤其普遍,很难做到气沉下丹田。我想,这恐怕是许多练气功的人,一旦得气以后,容易产生憋气轧气现象的原因。由此,我更深地休会到沈伯伯从练下桩着手教我习拳的英明。
在我学会全部套路后不久,沈伯伯就教我太极推手。他只教四正推手法,即棚捋挤按,不教四隅推手法(採捩肘靠)。他认为採捩肘靠动作太大,太猛,易伤和气,平时玩玩不适宜。他让我从推手中去体会太极拳的要义。太极拳动作要求虚灵顶劲,沉肩垂肘,松腰塌胯,含胸拔背等等,这些在推手中都能显示出实际的功效来。然而,当我在沈伯伯的引导下向太极功夫逐渐深入时,却也一点点感到我正在背离预想中的“功夫”目标。我预想中的“功夫”,按沈伯伯的说法,称之为技击。然而太极功夫除了技击这一面外,还有另一面用之于健身的,沈伯伯称之为导引。经沈伯伯点明,我才知道练拳的目标与推手的方式都有技击与导引这两种区别。在上乘的太极功夫里,技击与导引应该是浑然一体的,相当于“无极而太极”的状态;但在具体修炼的过程中,则各有侧重,相当于“太极动而判分阴阳”。从这个意义上说,太极拳的形成、演变、完善与定型,是我国武术史上一次意义十分重大的改革。以往,我国的以健身为目的的导引术与以技击为目的的武术基本上是分流的,各自沿着自己的发展轨迹前进,到了太极拳,这两股清流开始汇集在一起。导引术与武术,它们本有相一致的地方,譬如两者都要通过一定的动作锻炼使身体矫健,腰腿灵活;而规定动作的编排又往往从模仿动物的动作着手。如相传由先秦彭祖编创的导引术,就有熊经、鸟伸、凫浴、鱼跃、鸱视、虎顾、龙导、龟咽、燕飞,蛇屈、猿据、兔惊、狼踞等套路,而武术中也有猴拳,豹拳,鸡拳、鸭拳、蛇拳、虎尊、狗法、火龙拳、白鹤拳、虎豹拳,金狮拳、螳螂拳、鹰爪拳等以动物为名的拳种。但它们之间又有许多相冲突的地方。武术既以技击为最高目的,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有时就不惜要牺牲自身的健康。技击要伤害对手,又要尽量避免为对手所伤害。为了伤害对手,就要学身法、步法、手法、腿法等,还要锻炼内劲的瞬间爆发力。为了提高承受对手打击的能力,又要练排打功夫。无论是练技法,练内劲,还是练排打,都难免要引起皮肉与内脏器官的伤害。不少拳师都有秘传的伤药,为自己及徒弟疗伤。即使辅以药物,这种伤害很难说就根除了。步入中老年后,旧创每会复发。我见到过许多自幼苦练各种硬功武艺的人,到中年后都改练太极拳与养生气功,一条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感到自己的身体亏损太大。当然也有把练武与健身的关系处理得好的,使武功与健康都臻于完美境界的高人,然而这种人毕竟为数稀少。这些还仅是锻炼过程中所付的学费,在与敌手直接较量过程中所受的伤害,更要数倍于兹。我看见过一则报道,一个从小习练武功的武警战士,为了降服一个也有相当武艺的歹徒,使出了一手家传的“穿心掌”。功力仅用了三分之一,就将对手击倒。但他本人也大病一场,躺了几个月才得以恢复。试想,如果这个武警战士用出了全部功力,他自己的身体又要在反作用下受到怎样的伤害呢?所以海灯法师说,练武功的人一般寿命都不太长,原因就在练武功身体要受到损害,这是十分中肯的话。过去练武主要不是为了健身,而是为了谋生。哪怕不是以卖拳头、教武艺、当保镖、干行伍来糊口,至少也可以为生存奋斗提供些安全的保证。随着现代社会枪械的引进,文明程度的提高,武功在人们日常生活中,尤其是在大城市居民的日常生活中的实用价值日益萎缩。这样,为了练武而付出太高的健康代价的必要性就成了问题。同时,人们对延寿益年的期望值又越来越高。太极拳于是应运而生,得到了广大群众的青睐。从来还没有一种拳像太极拳那样强调健身,以致从套路到推手练习都形成了一个以健身为目的的独立系统。
沈伯伯在套路与推手练习中遵循的便是导引的路子。但是,太极拳既然是拳的一种,而不仅仅是健身体操,它就必然包含有武的成份。它的导引功效是建筑在技击功效的基础上的,或者说,凡在导引方面有价值的,在技击方面都能找到依据。前面已经说过,沈伯伯在套路练习方面强调下桩,这在技击方面的意义相当明显,在导引方面的意义则是我日后一点点体会出来的。在推手方面,沈伯伯强调的是“意识”。“意识”这个词,作为太极推手的一个术语,与一般意义上的用法是有区别的。它既指人在推手过程中的一种思维活动(在这个意义上使用时,推手术语中又称之为“意念”),又指一种具有一定的物质性的状态(在这个意义上使用时,也许可以翻译成“信息”与“信号”,推手术语中又称之为“威胁”)。习太极推手的人谈到“意识”,往往自觉不自觉地将“意念”与“威胁”这两层意义看成是同一的,浑然一体的。这表达了一种观念,认为“意识”既是精神的又是物质的,既是主体的又是客体的;“意识”不是在比喻义上,而是在实际意义上,可以直接由精神变成物质。这样的观念,与气功对于“意识”的理解是十分相似的。但是,抱有这种观念的习太极拳的人,对气功师运用意识发功遥控人的活动大多持怀疑态度。这是因为太极拳对“意识”的作用认识是有条件的,它的精神变物质是建立在经典物理的力学基础上的。换句大白话来说,你要叫对方动,首先必须碰到他。太极拳强调以静待动,以慢制快,以柔克刚,以小力胜大力,却从来没说以无胜有,不相信隔墙打人,或者扬手一掌风、一个掌心雷将人击倒的事。在双方接触的前提下,太极拳会制造出“四两拨千斤”的奇迹来。太极拳宣扬其功夫之神奇,有“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之语。杨式太极拳的创始人杨澄甫的入室弟子董英杰所撰的《王宗岳太极拳论详解》中对之注解道:“练功既久,感觉灵敏,稍有接触,即能感觉而应之。一羽毛之轻,我也不驮。蝇虫之小,亦不能落我身。蝇虫附我身,如着落琉璃瓶,光滑不能立足,盖我以微妙之化力将蝇虫足分蹉也。”尽管说得有些玄,毕竟还在力学的范畴里。据我的理解,“四两拨千斤”奇迹所依据的力学原理主要有4条:
1.重心的丝毫偏斜,可能导致整个庞然大物的倾倒。因此,在人的重心上,只要施加很小的一点力,人就会颠扑跌倒。而从对方身体的任何部位,若找对合适的角度,都可以使力直指对方的重心。
2.打击力的大小,不仅取决于在单位面积(如指头、拳头)上施加的力量,还取决于这一力量的瞬间速度。与之追求力量的增大相比,太极拳更注重速度的提高。太极拳还要求力能即刻爆发,没有“助跑”。这就是太极拳所谓的寸劲。寸劲要求我方之手能在不离开对方身体部位(即“粘”住)的情况下突然发力,“寸”是形容它的力的作用线之短。这种劲据说是能透过肌肉骨骼直接伤及脏腑的。
3.灵活地运用杠杆原理,随时巧妙地变换支点与力点。使对方加力于我处变成支点,使我加力于对方处变成力点,这样,只要在力点上施加很小的力,就可以将对方的身体撬动。太极推手对杠杆原理的运用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有时候,我方与对方身体接触的一只手上,也要分出支点与力点来。譬如在中指上用力(力点),其它手指与掌部就要求附着予对方身体毫无动静(不增不减地“粘”住,作为支点)。太极推手中的化劲、引劲、搓劲、提劲、旋转劲等,都巧妙地运用了杠杆原理。
4.合理地不失时机地利用对方作用力后的反作用力。这种利用可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使我方身体与对方来拳(或掌、指)相接触的部位,顺着对方力的作用线方向保持同样的速度往后退,直到对方的作用力到“O”(推手中叫“引进落空”),产生回缩的意向后,即以该部位顺着退力线路(一般即来力线路)突然加力,这叫“接劲”。另一种是我方手掌主动给对方身体加一小力,使对方产生瞬间的对抗反应(推手术语叫“顶”),然后顺着“顶”力的方向将手掌“吸”回,致使对方 “顶”力扑空,重心移动,这叫“引劲”。
就以上我个人粗浅的体会也可以看到,太极拳的神奇,就像我们在中学里面看化学与物理老师变的“戏法”,虽然有悖于我们的常识、经验,却是用人类已掌握的科学知识完全能解释得通的。它不像气功现象,虽然有些我现在已经能够操作、复制,但我说不清楚它们的科学原理。尽管我对太极推手的奥妙之处也不能说得那么透彻、那么完善,尽管有许多推手功夫远胜于我的人在表述上却比我有更多的困难,但大多数人都能直觉到,相比之下,太极拳比较实在,气功比较玄乎。这就难怪许多练太极拳的人看到气功师在遥控发功,要斥之为骗人。其实在太极推手里,也有互相身体不接触,用“意识”交手的;也可以看到一方手一动或眼一瞪或腿一蹲,另一方即“踏踏踏”跳出几米外的。这在不懂太极推手的人看来,同样不可思议。也常会有人上来问,师傅,你们这玩的是不是气功?然而对太极推手有一定理解的人都清楚,这不是气功,这只是一种“演习”方式,是一种配合,一种默契。太极拳的导引术就在这种配合与默契的基础上由技击术脱胎出来,发展成一门独立的学问与艺术。然而,有一利必有一弊,这样的认识——配合与默契,也成为隔在太极拳与气功之间的一层难以捅破的窗玻璃,至少对我是这样。
太极推手中开始出现这种“演习”的成份,是为了训练“听”劲。
太极推手实际上是精妙地运用了力学原理,但是,在“用”之前,还有个“知”的问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只有对敌手来劲的大小、方向、着力点分辨得一清二楚,才能谈得上如何加以利用。小胜大、慢制快、柔克刚的关键是后发制人,使对方劲力反为我所用,即所谓“人不动我不动,人一动我先动”。
太极推手将分辨对方劲路的方法称之为“听”劲,这也是独一无二的创造。
在其它的拳种中,一般都十分强调“看”,所谓“眼到手到”,“眸子练得精,比武占上风”。太极推手在“看”之外更加上个“听”,根据我的体会,这“昕”比“看”更为强调。这个“听”按粗浅的理解好像应该是“触”,即在与对方身体部位(主要是手)接触的一刹那,将其攻击意图摸得一清二楚。但随着理解的深入,你会觉得这一“听”字确实用得非常之妙。
在太极推手中,有时双方还没有交上手,仅凭一种微妙的感觉,已经能察觉到对方的来意。这种微妙的感觉中当然不能排斥“看”,“看”在一般情况下占主要成份。所以我后来仅凭“看”可以大致说出你的重心位置在哪里,或你用意念将“气”运到哪里,或一个人的“气”轧住在哪里,身体的哪个部位不够放松等等。然而,“看”之外还有一种超感觉存在。
为了训练“听”劲,沈伯伯与我曾将眼睛闭起来,互相不接触地“推手”。我在脑子里感觉、设想他的体位,以这种感觉与设想为依据来调节自己的动作。两个人这样瞎摸,熟练后却能避免碰擦。有时我睁开眼睛来看,发现实际情况跟我脑子里的图像差不多。有时沈伯伯将眼睛闭起,我双手不接触他身体而作进攻,他的避让反应跟我的手实际接触他身体完全一样。但是,训练“听’劲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开发这种超感觉,而且对这种超感觉是否存在也是不够关心的。所以双方不接触身体的推手我们不常作,闭起眼睛又互不接触的推手就作得更少。这也跟当时的政治大气候有关。在一切都要念念不忘突出无产阶级政治的年代,我们必须在习练太极推手时十分强调它的客观性、科学性与物质第一性。
太极推手重视“听”劲还在技击的范畴里,但是,训练“听”劲的方法却使导引功夫由此而萌生。物理学分析力有三要素;力点,力的方向,力的大小。太极推手又把“力的大小”这一项分解为单位面积的压强与速度两个因素。在训练“听”劲时,要求进攻方将单位面积压强减到最少(要求手掌抚贴在对方身体的某一部位上,还要求设想这一部位是个刚结疤的伤口,要以怕碰痛对方的谨慎态度对待之),将速度放得很慢(改“发”劲为“逼”劲,“逼”劲又称“螺丝”劲,像拧螺丝似地逐圈拧进);要求被攻方以承受到攻方巨大压力的态度来进行合理的避让,用被接触部位的肌肉的不易察觉的变动,来改变攻方的力点与力的方向(推手中叫 “化”),而决不可以在攻方力的作用线上作顽抗(推手中叫“顶”)或过快的撤离(推手中叫“丢”)。化解了对方的进攻后,被攻方即刻转化为攻方,攻方即刻转化为被攻方,如此循环往覆。用这样的方式来训练“听”劲的理论根据是“轻则灵”。
“轻则灵”可以从这样3个方面来理解:
1.手与身体在放松的状态下感觉与反应灵敏。从进攻方来说,轻不会过早暴露进攻意图,又利于抓住战机突然发力出击。对被攻方来说,轻可以掩盖身体的重心位置,可以及时地偏移攻方的力点与力的作用线。
2.质量大惯性也大,船大难掉头。倘若用大力去推、抓对方,或用力去硬顶对方的力,对方的力突然变线,我方难以及时调整,就会失去重心。
3.太极拳认为,手臂力量不及腰部力量,腰部力量不及腿部力量。劲应该由腰腿部发出,及时地送到手指尖上,所谓“发于腰腿形于指”。这就要求劲路畅通。
松、轻是保持劲路畅通的先决条件,背、肩、肘、腕、掌根等处肌肉僵硬,都会妨碍劲力的传递,消耗力量,影响速度。以上的理解还都属于力学,属于技击。从技击角度考虑,不轻不灵就要挨打。倘若攻方发现被攻方有“顶”、“丢”现象,或被攻方发现攻方使用蛮力,应该即刻选择一个最佳角度突然发力给以打击。而双方如果玩的是导引推手的话,那么攻方使蛮力是绝不容许的。被攻方可以轻巧地借力打力,也可以在推手过程中口头上表示异议,或中止推手。而如果攻方发现被攻方出现“顶”“丢”现象,也可以在口头上加以提醒。或者心念一动,以引起手部细微的动作,发出一个信号,表示我已经发劲了。或者将进逼的“威胁” 收回,让对方有调整、活动的余地,这叫“放”。被攻方受到“威胁”时,要尽量想法使自己“化”掉“卸”掉来劲,实在“化”不掉,可以跳出去,表示已经被击出了。跳是需要专门学过的。跳的姿势有点像丁字步,弯曲的后脚要重蹬地。在技击推手中,受到对方的猛烈发劲,用这样的重蹬,可以使倒斜的身子恢复中正。在导引推手中,由对方给予的劲力一般很小,所以通常只要象征性地蹬几下作过表示就可以了.也有“蹬蹬蹬”跳出几步远的,这可以分为以下两种情况:一种是进攻方内劲很大,从外部看动作幅度很小,其实瞬间爆发力十分可观,所以被攻方非跳出几步远不能恢复平衡。第二种是被攻方有意无意地推波助澜,在攻方力的作用线上又加上一股力(推手中叫“喂劲”),使自己腾跳得高些、远些。原因是这样的腾跳可以将全身筋骨抖松,跳后人觉得很舒服。总之,在导引推手中“力的大小” 这一项基本上变为象征性的。这样,以练“听”劲为出发点的“演习”性推手,逐步演变为追求浑身筋骨放松、追求舒服的互相按摩性推手,搏击的目的悄悄地让位于健身的目的。
我并不是心甘情愿地走到导引推手这条路上去的,因为我那时学太极拳与推手,首先追求的是技击的目的。回想起来,有这样两个因素使我最终选定了导引这条路。首先应该是难以名状的舒适感。因为我不是体弱多病而去学太极拳的,所以学了拳后就没有一种明显的由于恢复健康体力而生的愉悦感。使我与太极拳结下不解之缘的是导引性推手。那种舒适,不仅在技击性推手中无法体会到,就是在打拳时也无法体会到。所以我如今基本上不打拳,但是几天不推手却要想念.这种 “推手瘾”倒是保持了二十多年,即使在农场时,回上海休假第一件事便是找人去推手。“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体会到了导引推手中的乐趣,我慢慢地便对技击性推手产生了厌倦。其次因为导引与技击有共同的理论基础,从导引推手中练出来的功夫同样可以在技击中派到用场。当年学推手时我曾几回被人推到在地,往往跌倒了还莫名其妙,好像并没有受到猛力。现在推手时我不留心也会将人推倒,往往那时我并没有特别地发劲。由此我相信“轻”与“重”、“小”与“大”的确是会转化的,只是这样的功夫要练出来比较难,比较慢。但是按沈伯伯的说法,倘若只想学打人,浑身的硬力舍不得丢掉,虽然一时看起来别人也奈何他不得,然而结果不仅伤了身体,并且功夫上也不会有长进。欲速则不达,至柔方能至刚,所以先学“软”、学“化”是习练太极拳的正道。从我的秉性出发,我很乐意听取这样的教诲。
导引推手不仅避免了可能的伤害,而且强调“意识”的活动,实际上加速了体内的气血流转,强化了末梢神经功能,改善了毛细血管微循环,提高了中枢神经系统对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筋腱的调节控制能力,增强了内脏器官的运动,那种百脉舒通、精神怡悦的快感我想大概是由此产生的吧。现在看来,它与各种气功实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我在拳术与推手方面的进步不仅没有使我自然而然地完成向气功的过渡,相反,却加深了我对气功的成见。这种情况的产生,除了前述的经验上的局限外(如把遥控发功现象一概视作气功师与受气者的默契配合),更主要的是我在学拳初期,亲眼见到有人执迷于气功而走火入魔的,这使我长期不敢越雷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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